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？
安岗1987
2020-03-24 13:01
去年下江南，源于朋友一句偶然的提醒，“可以去江南看看油菜花啊！”
于是，在春寒料峭的清明时节，我登上了南下的列车，循着先贤圣人、文人墨客的足迹，踏上了一次虔诚浪漫的诗之旅。这个创意来源于一家旅行社，他们把唐诗宋词的名句里提到的地名串成了一条旅游线路。不是很多人都闲得去啃这些文绉绉的地名和诗名的，而我呢，读过了那些豆蔻辞工的句子后，再也抑制不住对烟雨江南的遐想。“若到江南赶上春，千万和春住。”去吧，去吧，用自己迟钝的感触去触摸那些斑驳的墙壁，透视幽深的古水，浅吟那些红袖添香的诗句。
颠簸了一天一夜的列车从山海关的春雪中扬起疲惫的身躯，嘶鸣着突然间把春光乍泄。既说是诗之旅了，总得以诗开头。引用古木老兄的《回武汉途中》吧：“飞驰草木渐新芽，两侧跑来油菜花。烟笼池塘山着色，东君一路送奢华。”江南是华丽的，当北国的早春还把世界银装素裹的时候，黄灿灿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冬小麦组成了间间方阵，在列车窗外向你扑面而来，热热烈烈地在阳光下闪着光彩。作为东北人，在这次南下之旅中，我意外地欣赏到平时不得见的一些品种的花儿，如洛阳含苞的牡丹、如火燃烧的春梅、婷婷绽放的白玉兰。
我把第一站选择在古镇绍兴，然后从南往北迂回，因为我觉得绍兴是最具有灵性的古镇。五千年的先祖遗风，上可以追溯到舜禹勾践西施；下涌现出多名近代史名人鲁迅蔡元培等大家。出站台，一位鲁迅笔下闰土似的车夫就把我们接上了人力车，漫游在小桥流水人家，在黑门低瓦的古巷子里体会“越山长青水长白，越人长家山水国”之诗句。沈园就在鲁迅故居的不远处，这是我自从有了记忆就想来的地方，凭吊陆游和唐婉的凄美爱情是我一直念念不忘的情怀，而今终于与这片园林咫尺相隔，一颗悸动的心在舞蹈在动荡。闪进花园左侧就是一排诗词壁面，历代有情人凭吊二人的句子然然在目，不过我急切要找寻的还是那面题有千古绝唱的影壁。
那是一堵见证岁月记录沧桑的丰碑，字迹虽已模糊，但依稀可窥全诗。苍劲的书法可看出陆游挥毫时的愤懑和无奈：“红酥手，黄縢酒，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，欢情薄。一怀愁绪，几年离索。错、错、错！春如旧，人空瘦，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，闲池阁。山盟虽在，锦书难托。莫、莫、莫！”反之，唐婉的和词却是娟秀清丽的：“世情薄，人情恶，雨送黄昏花易落。晓风干，泪痕残。欲笺心事，独语斜阑。难、难、难！人成各，今非昨，病魂常似秋千索。角声寒，夜阑珊。怕人寻问，咽泪装欢。瞒、瞒、瞒！” 对于柔弱的才女我总是心有怜焉。遥想前世也总以为自己就是一个衣食无忧心无遮拦的小女子模样。由是，我对唐婉的那种刻骨的无奈情结，给予万般的同情和怜惜。象征性地擦拭过眼泪，转身离开这个让人千古悲伤的地点。下站是郊外的兰亭。
兰亭是我向往的地方之一，进入园子有很多亭台碑刻，我努力想寻找那方真迹。古色古香的碑文有好几块，最终明白没有一方是王羲之亲笔书写的。倒是那弯诗坛佳话的曲水流觞，让我临水而坐，浮想了很多诗起文涌。是夜，我们又乘动车来到人间天堂杭州。
“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”清晨我们早早地上了旅游大巴，却在杭州鼓楼的位置停车等人。这可不是一般的位置啊！叫宋人街。顾名思义，这里是遗留下来仅存的千年前宋人走过的街道吧。“暖风熏得游人醉，直把杭州作汴州。”这里可是千年来最为纸醉金迷的一段路啦。在鼓楼的后面往左手边拾级而上，中段有凉亭，最高点还有座伍子祠。台阶上走来位老者，手里握着个小小的收音机，不经意间我听到了极有韵味的歌声。呀！你猜我听到了啥？“小楼昨夜又东风，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！”此时此景，怎不让人心头迷乱！你又道伍子祠是谁的庙宇？吴国伍子胥。
杭州啊，到处是故事，随处是风景！“欲把西湖比西子，浓妆淡抹总相宜”！更何况我是在最美的春天里来到西子湖畔的呢，美得让我如痴如醉如狂。走过飞来峰，瞻仰灵隐寺，虎跑泉取水寻泉，“最爱湖东行不足，绿杨阴里白沙堤”，沿着钱塘江的堤坝踏春……
在同伴的怂恿下，在苏州还是随团行走。张继的一首《枫桥夜泊》成就了寒山寺。我是不可能夜宿寒山寺外了，也不能学举子秀才寺内净心读书了，但悠然的钟声还是那段暮鼓晨钟吧，悠悠的声响敲碎旅人心头的离愁别绪。唐伯虎的宅第也叫才地。才地出才人，只是想来布衣清高的后面也是落寞的吧，喜欢这等的落寞：“桃花坞里桃花庵，桃花庵下桃花仙；桃花仙人种桃树，又摘桃花换酒钱……”
“春风十里扬州路，卷上珠帘总不如。”这句子我念叨了若干年，可走到了巷口，却漫门而过。累了，也担心同伴走的地方过多吃不消，于是最后一程在南京盘桓了整两日。金陵，六朝古都，自然有让我在此徘徊的理由。
十里秦淮繁华地。为了体会朱自清的《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》，我可是真的在白鹭洲公园里等到华灯初上的。那天上午参拜了圣人孔夫子，下午就在夫子庙周围尽情品古。特地在乌衣巷里遛了两圈，在王谢纪念馆里转悠。“朱雀桥边野草花，乌衣巷口夕阳斜。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越是咀嚼刘禹锡的句子，越是扼腕叫绝。傍晚前在瞻园里流连忘返，一补在苏州没有逛到留园、拙政园的缺失。
在南京就自然想起南京长江大桥。毛主席诗云:“一桥飞架南北，天堑变通途。”在地图上发现真有长江大桥的车站名，于是打听着坐公交车在哪站下车。循着引桥就上了大桥，来到旅游买票处，顺着直降梯升到观光亭，下面就是浩渺烟波的滚滚长江东逝水。杜甫诗云：“无边落木萧萧下，不尽长江滚滚来”；李白说：“孤帆远影碧空尽，唯见长江天际流”；王维曰：“江流天地外，山色有无中”；苏轼也怀古：“大江东去浪淘尽，千古风流人物”。我，只能眺望着母亲河，长襟涕泪。
在南京第二天，瞻仰了中山陵。回到玄武湖公园乘坐旅游车绕着雄伟高大的古城墙一周。晚上坐大巴车到南京的禄口机场，凌晨零点飞回沈阳。
蓦然回首，“千里莺啼绿映红，水村山郭酒旗风。南朝四百八十寺，多少楼台烟雨中”。此次成行，颇感欣慰，有时间尽情离家远游，有朋友热心计划路线，有些许财力支持旅程。幸福即斯。
“江南好，风景旧曾谙。日出江花红胜火，春来江水绿如蓝。能不忆江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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