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运好精神
2017-01-14 01:19
下午我在办公室，为老板起草后天年会的演讲稿，枯坐半天总感觉文笔枯竭，难脱俗套。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王主任，换换脑子。
我问王主任，您这个单我都跟了您一年啦，十月怀胎也该敲定了吧，春节前可以签合同了吧。王主任说，该你的就是你的，我可是为你说了不少好话，大老板后天回来了我再帮你催催。我说那今天晚上咱们到滨江水会小聚一下如何，王总说那好，见面详聊。
偏巧老婆电话打了过来，说今晚一定要回家吃饭哦，你成天在外面鬼混，该收收心了。我问有什么事？老婆说，你回来就知道啦。
下班了，我就在思索：今天是谁的生日？纪念日？感觉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，硬是想不起来了。这时王主任发了微信来，说今晚另有安排，改日。
回到家，一家人开始吃饭了。问老婆，今天啥日子这么重要？老婆说，你没看见桌上这一大盆稀饭？今天是腊八节哪。
切！原来如此。吃了一口粥，我吐。。。这是什么味道哦。
也许我不屑一顾的表情和过于夸张的吃相，老婆很是不爽，在一旁半天没有做声。
为缓解气氛，我只好装做很是好吃的样子，开始狼吞虎咽。老婆开口了，你是好日子过多了吧。是啊是啊，我一边应付，一边望望天。蓦地看到了墙上的照片，我妈正面带微笑地看着我。
刹那间，我想起了小时候过的那一个终生难忘的腊八节。
其实在小时候，我们家没有乱七八糟的这节那节。腊八节我本来是没有听说过的，只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，一天小伙伴说他家今天烧了很好吃的腊八粥，说今天是腊八节。让我不禁垂涎欲滴。
那是1979年的故事。当时，我们家境十分困难。虽然全国都很困难，但我家算是困难中的困难户。其原因很简单，因为我爸是教师。那时候，我全家7口人，因为我爸是教师，他口粮由学校按月发放饭票，只能管好自己，无法贴补家里。剩下的6口人，我妈和兄弟5人的口粮，只能靠我妈一个人的工分。农村妇女跟男人不一样，上一天工不能算一个工，只能算半分工。出于照顾，我妈当时上一天工可以算8分工，每月可以领到32斤大米，也就是说我们每人每月只有5斤米。其他蔬菜瓜果之类，依此类推。
那时候，我们兄妹放学后，做好饭，然后等妈妈下工回来一起吃。一般都是吃稀饭，当然偶尔会吃米饭，在锅里放点油，就感觉很美味了。因为长期吃稀饭，这肚子越吃越大，饥饿感就越来越强烈。所以必须全家一起吃饭，不然很容易一下子抢光。
放学的时候，我就跟大哥说，听说今天是腊八节，我同学家里都做了很好吃的粥，他们说，还有花生米和红枣呢！大哥说，你说的腊八粥我也听说过，我们家也有红枣和花生，但那是过年用的，我们不能动，不然妈妈回来，要打我的。我们平常都听大哥的，既然他这么说，我只能无可奈何。
回到家，发现爸爸从学校回来了，我们都很高兴。爸爸平时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。我就跟爸爸说，今天是腊八节，爸爸，我们能不能煮腊八粥啊？爸爸平时话不多，比较威严，我们兄妹都不敢跟他提太多要求。兄妹5人中，爸爸平常格外疼我，所以我胆子比较大。爸爸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错，他说好啊，你们来弄，回来我跟你妈讲。你去跟爷爷奶妈说声，晚上也过来吃。
于是我们按照平常的程序，两个姐姐到河里抬水，大哥因为是残疾人，他只能烧火。我负责带小弟弟玩。毕竟这腊八粥我们也没弄过，爸爸似乎也没有太多研究，再说我们也没见过他烧火做饭，一切只能依靠我们无师自通了。于是我们就翻箱倒柜，好吃的都往里面放一点。花生米呀，红枣啊，银耳啊，冰糖啊之类。然后又打了两个鸡蛋，放了点油和盐。。。
稀饭还没做好，香味却在土坯垒的小屋里逐渐弥漫起来。这香味逐渐盖住了地上的鸡屎味，盖住了后院的猪粪味，煎熬着我们的神经。虽然我们久经考验，咽得住口水，但3岁的小弟弟就太不懂事了，开始趴在灶台边，喊着肚子饿了，要吃饭了。幸亏大哥连哄带吓，他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终于，妈妈收工回来了。爷爷奶妈也过来了。面对着热气腾腾的大锅，我们一家人开始吃腊八粥。我承认，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吃的粥了。美味到什么程度，我说不上来。但有一点我记得，我们兄妹，除了小弟弟只吃了3碗，我们每人吃了5大碗。一直把锅吃了个底朝天，方才作罢。那个碗并不是我们现在小巧玲珑的碗，就是普通的粗瓷碗，按现在的饭量，我能吃一碗饭就不错了。
吃完饭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我们小孩又和平时一样，到外面和小伙伴们疯玩。那时候和今天不同，我们没有任何课外桌业。我们得意地吹嘘自己家的腊八粥，当然会招来不服的声音，也引来一些羡慕的目光。
第二年腊八节前夕，我们家遇到了一场火灾。起因并不十分清楚，但和辍学的大哥和4岁的小弟玩耍有关。大火烧掉了我们那年的新衣和一些物品。因此，那一年，我们也就没有心情过腊八节。以后，随着改革的春风，家境逐步好转，我们饥饿感逐渐消除，对腊八节的那份期待也慢慢淡化，十多年，再也没有过腊八节。直到我参加工作以后，有一年妈妈特地为她未来的儿媳，熬制了很好吃的腊八粥，花样也非常多，手法也十分专业。凭心而论，比超市里的八宝粥好吃多了。但终究，没有那一年的腊八粥的感觉，毕竟，缺少了一家九口人面对热气腾腾的大锅，争先恐后呼呼啦啦的场景。
如今，爷爷奶妈早已作古，妈妈也撒手人寰，大哥在多年前一场变故中英年早逝。当年的一家九口，尚存五人。今天，我们随时可以做出当年的腊八粥，甚至做出比它好上百倍千倍的粥，但那记载着我们温馨快乐和艰难困苦的土屋已然不再，落寞地停留在那遥远的记忆深处。
那儿时快乐的伙伴和那个热闹的村落早已物是人非，我承载着乡亲们的骄傲和自豪，跋山涉水，远离故土，在喧嚣的都市中踏波斩浪，把酒欢歌。
你在想什么呐，粥都凉了，还不快吃！老婆一句话，将我从高雅的回味畅想中，拉回到活生生的庸俗世界。
我对老婆说：其实啊，一家人能经常在一起，就算天天吃粥，也是挺好的！
老婆呆呆地望着集诗人和哲人于一身的我，石化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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